北京皮炎医院专家 http://disease.39.net/bjzkbdfyy/200921/8231870.html题记:
端午时节,飞龙在天。谨以此文献给让同学们三十六年后再相聚的永红同学,粽香悠长,愿伊安好。
甄二的初中是在一个叫南庄的村里上的。学校是一栋很有意思的二层楼。楼房依土崖而建,从楼前可进入一层、二层;一层背靠土崖,土崖与房屋中有楼道相隔;二层则略高于土崖,面向土崖开门,门前建有长长的走廊。村子呈45°坡状,所以严格地说学校不是依崖而建,而是将坡度取直,依势而建,二层楼对面是一大片空地和坡上人家。那片空地就是学校操场。
甄二的三年初中时光就是在二层靠右的一间教室里度过的。那个时候的学校很小,小到这栋楼里装了小学到初中全部班级和老师的办公室。但那个时候再小的乡镇也至少有一所初级中学。
甄二的妈妈是这所学校的小学教师,所以甄二天生不怕老师,记得有个长得很清秀的代课老师问:“大陆的反义词是什么?”甄二脱口而出:“二陆!”逗得全班同学哄堂大笑;逗得那位“人比*花瘦”的老师“花枝乱颤”,掩口葫芦而不能语。
这位老师代课的时间不长,甄二却挺想这位老师,想老师诵读马致远《天净沙·秋思》时写在脸上的那份真挚和伤感:“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想老师诵读辛弃疾《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时藏在笑容里的那份淡淡的忧愁:“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想老师诵读柳永《蝶恋花·伫倚危楼风细细》时老师眼里那浓得化不开的无奈和不甘:“独伫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人会得凭栏意。也拟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甄二也因此记住了这些词,永不能忘。甄二认为他最懂这位俊秀的老师,但那时候甄二还小,有点弄不明白老师为什么而愁,为何会如此心痛而无奈。今天想来,这愁里、痛里应该有爱情的味道。
甄二的班主任老师是位数学老师,永远穿双土布鞋。据老师讲,他小时候在太原上过学,学过俄语。因此,上课时,老师经常会飙一下俄文,但甄二奇怪老师为什么总是那句“Даздравствуетпредседательмао!”(毛主席万岁),也不敢问,只是感觉老师舌头卷得很溜,很流利。所以在那位漂亮的英语老师给大家讲英语时,甄二特别留意“毛主席万岁”的英语怎么说,在“LongliveChairmanMao”这几个单词中,相对难记的是“主席”这个单词,但一想到主席坐在藤椅上的那张照片就记住了,Chairman,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班主任老师有两个姑娘,甄二和她们不熟,但印象很深。依稀记得她们是在初三时转到甄二班上的。老师在课上常常讲他的两位姑娘,讲大姑娘勤奋、二姑娘聪明,甄二很不以为然,直到人家上了县里当年最好的两个班,甄二才压下了心头的不服气。
甄二是因为一篇作文中的一句话一炮而红的,好像是写秋收时的豆子,说豆子一个个饱满得像孕妇一样。其实那句话是妈妈给他修改的。于是老师和同学都以为他语文好,他也因此热爱起语文来,一放假就爬上七眼窑外面的窗台上大声背诵《成语词典》。现在想来,与其说是热爱,不如说是显摆,应该是想让路过的家长和同学们看到自己学习的模样,赚一些赞誉和羡慕。
那时候,国家提倡“半工半读”,但势头已经减缓,劳动还是有的,只是不再是严格的半天上课半天劳动了,而是会集中一段时间在秋天去帮队里秋收,松籽熟了会去采松果(那地方叫松阳蛋子)。秋收时会派饭(就是到庄户人家吃饭)。甄二挑食,但凡与葱蒜有点儿亲戚关系的一概不吃,端上碗好一通挑拣,所以他从来也没有吃饱过。
最有意思的是采松阳蛋子,甄二长得瘦小,或许因为妈妈是本校的老师,甄二不用漫山遍野地去采松阳蛋子,专司管看饭(一般一采就是一天,中午各自带饭)。甄二很不乐意,一是他不想享受这种特殊待遇,让同学们笑话;二是同学们越走越远,偌大的山谷空无一人,不时传来各种奇怪的鸟叫声,他很害怕。但他不敢反抗。只好就近找一颗相对低矮的松树,乖乖地蜷缩在树冠里。有一次不小心睡着了,一翻身顺着光滑的松针滚下来,吓得出了满身大汗。爬起来四处一看,好在没人发现;赶紧检查了下饭盒,确认没有被砸中的痕迹,甄二那颗噗噗乱跳的心才稍稍安稳了一些。从此甄二再也不敢上树睡觉,每遇采松阳蛋子,他就像一只石猴一样杵在那一堆千奇百怪的饭盒旁一动不动。
甄二上初中的那段时间,社会上有很多传言,所以上晚自习时,同学们习惯结伴而行。从河外到学校,大约有七八个同学,都要一个一个喊上,一个都不能少。甄二住在戏台右首的七眼窑,属于居中地带,没有什么可怕的,但甄二的英雄情结较重,居然特意准备了一根长长的铁棍拿在手上,似乎要保卫谁似的。回来的时候,甄二就扮黑,一路吼叫着回家,很有一些英雄的味道。
说到“唱黑”(唱黑脸),甄二不知道那个时候为什么特别流行,尤其是在他班上特别流行。这让甄二的那个破锣嗓子找到了用武之地。不但晚自习回家时唱,在教室里也唱。因为“唱黑”,他跟一个叫林柱的同学成了好朋友。他一直认为自己没有林柱唱的好。甄二认为,“唱黑”让他拥有了这一生最嘹亮的时光。
甄二的家乡尚武,但甄二不尚武,不过铁棍舞得挺溜。铁棍是甄二上晚自习时的必备武器,几乎达到了人不离棍、棍不离人的程度。除了当时社会上传言较多外,还跟一件发生在他身边的真实事情有关。甄二有位叫亲儿的同学,回家时必须经过一段深深的巷子,而同学们在进入巷子前就各回各家了,这个巷子只能他一个人走。有一天晚自习后,亲儿在跟同学们分手后,一个人哼着歌、壮着胆,专心致志地往家走去。谁知刚进小巷拐角处,突然有一团白乎乎的东西向他扑来,亲儿还没喊出声来就晕了过去。事后才知道有个捣蛋孩子知道亲儿胆子小,故意反穿了羊皮袄,提前蹲在小巷拐角处,等亲儿过来,想吓他一跳,没曾想这一吓竟让青儿在家病了半个多月。
甄二家在大街上,从学校到甄二家走的是直线,没有可供捣蛋孩子藏身的地方,但他还是常拿这件事吓唬同行的女同学。每每这时候,他就用力地握紧手里的铁棍。其实甄二知道,尽管有好几个同学能陪他到家门口,但从马路上拐进七眼窑,偌大的院子,黑黢黢地矗立着半拉围墙,心里还是有些害怕。
甄二是见过大人物的,就在学校左手的马路边上。公社干部、社员、老师和同学们鼓着掌迎送一个长长的车队通过。那时候不记得有什么保安或警察维持秩序。只有公社的几个干部招呼大家不要太靠近。中间小车的窗户都敞开着,车上的人探出头来,不停地挥手致意。他认出其中一个是江青。
甄二明明记着这件事发生在初中时期,但翻看相关资料,江青最后一次去大寨是年9月。他上初中时,粉碎“四人帮”已经整整两年了。这是个很奇怪的现象,按时间推算,甄二那时候还在上小学,为什么会对他初中的学校印象如此之深呢?唯一的解释是那个时候,他正放秋假,或许是来找父亲玩儿,赶上了。
那个时候,甄二的父亲是公社*委委员、秘书、副主任、支部指导员。在甄二的眼里是个很大的干部,自己属于干部子女。甄二有位女同学也是干部子女,父亲是公社书记、革委会主任,母亲是供销社职工。是比父亲还要大的干部。女同学长着一对很好看的酒窝儿。不爱学习,就是爱笑。因为同是干部子女,甄二跟她一块儿玩的多一些。但不知为什么,俩人经常吵架,一吵就三五天不说话。每当吵架了,赶上课时,甄二就会扭头看一眼那个女同学,然后马上把头转回来;在公社遇见了,女同学就会藏在大柱子后头红着脸偷偷看甄二。最让甄二生气的是,自己的好朋友林柱经常把这位女同学挤到犄角旮旯里,挠她痒痒,她就整个地蜷缩起来,咯咯地笑,跟吃了鸽子屁似的。
那时候家里是没电视的,但公社有电视,电视里演着好看的《大西洋底来的人》;而且公社里还会经常放一些电影。演电视和放电影时,公社的大门就会早早关闭,早早拉上窗帘。甄二特别爱看电视和电影,但甄二的父亲从来不给他打招呼。演电影的一个叫国林,一个叫三俊,还有这位女同学的二哥。甄二认为自己跟他们关系都很好,但每次敲窗户叫门时,国林和三俊很少给自己开门。倒是女同学的二哥每叫必开。所以,每次跟女同学吵架后,甄二总要给女同学留点面子,一般不跟她计较。
甄二很有领地感,不允许自己领地内有任何乌七八糟的东西。七眼窑院内堆放了一堆废弃的螺丝屑,一有空他就推上小平车往外倒,折腾了大半年才算把那一堆螺丝屑处理干净。他就转向其他空房子里倒腾,直到在拆卸旧闹钟时被崩断的发条把手指割到见了骨头才悻悻作罢。
甄二是第一个拿奖学金的人。有一年甄二考了全公社第一名(其实就是全班,但奖状上写着全公社),学校奖励了两块钱。母亲把奖状贴在她和父亲窑掌的墙上,人们从窗户上一眼就能看到。这张奖状极大地提振了甄二的信心,他开始拼命学习。他让母亲在他胳臂上拴上绳子,每天早上由母亲拉绳把他叫醒,恶补小学落下的课程。班长数学好,他就把班长列为超越对象;高永红语文好,他就把高永红列为竞争对手;有一个叫李宝贵的,功课似乎都好,他就把他列为头号目标。他会在放假前几天把自己关在家里,足不出户,直到把所有作业都做完,才会海开玩儿。
甄二是第一个拥有《现代汉语小词典》和各科辅导书的人。父母很支持他的学习。当老师说可以买到《现代汉语小词典》,有条件的同学可以现在就回家跟父母商量时,甄二飞奔回家,结果在赶回家时被从大坡上飞奔而下的自行车撞飞。母亲看他一瘸一拐地回来,不说被撞的事只开口要钱,二话不说就满足了甄二的愿望。那个时候十几块钱是个很大的钱,且《现代汉语小词典》是新中国首发的第一部以确定词汇规范为目的的中型现代汉语词典。所以甄二一直记着这件事。从那以后,甄二就带着弟弟捡瓶子卖钱,用自己的劳动买一些学习用具,以报答父母对自己学习的支持。
甄二很崇拜自己的父亲。所以每次写完作文就让父亲看,但父亲很少看,只是让念给他听,念完就说挺好。有一次甄二生气了,就问父亲:“你说好,那我什么时候能超过你呀?”父亲说:“很快!”这样的话,甄二还问过父亲一次,那是在上班后,甄二业余兼着给领导写一些材料,父亲这一次给了他明确的时间,说:“如果你今天有了职务,明天你写材料的水平就能超过我。”这成了甄二一生的遗憾,因为甄二一直也没能有什么职务。
甄二很拗。从来不讲卫生,有时候自己都能闻到自己臭,但还不让人说。妈妈因此总说他。妈妈不说还好,隔三岔五还洗洗脚,妈妈一说,干脆就不洗了。逼得妈妈每天晚上给他写条放在枕头旁:“甄二同学,请晚自习回来后,洗完脚再睡!”然后在字条最后画上一大串加粗了的感叹号。母亲的行为极大地刺激了甄二,很长一段时间,他干脆连脸也不洗了。可怜了同桌的女同学,不知道那三年是如何扛过来的。
后来甄二上了县里的高中,就没有再见过他初中的这些同学。中间只有一个叫林宝的同学当兵时让他帮忙发过个电报。有一年,在县里的街上,甄二看到过那个长着好看酒窝的女同学的背影,想打个招呼,但看她跟同伴兴高采烈地说着话,不时咯咯地笑着,就没好意思上去打扰。从此,他再没想过见初中同学的事,他以为他的初中生活就定格在了那几年,永远封存在记忆里。
直到有一天,林宝给他打电话说,高永红想组织一次同学聚会,问甄二给不给大家面子。林宝阴阳怪气地把甄二好一顿削摽。逼得甄二也狠狠地把他怼了一顿。同学就是这样,任是36年未见,说话也不用想三顾四。
挂断电话时间不长,永红的电话打了过来。甄二是个重情义的人,人寡心不寡。自然是很痛快地答应了。那次的聚会很隆重,班主任老师来了,语文老师来了,英语老师来了,给我们带过一段数学的赵老师也来了。大家一见面就逼着甄二说出对方的名字,甄二有能叫出来的,也有叫不出来的。那个长着酒窝的女同学就在旁提醒,甄二是个老实人,尽管按提醒说出了对方的名字,但脸还是胀得通红。好一段时间都在责怪自己为什么记不全同学们的名字。
就这样,甄二的初中生活被复活了。
只可惜,那个组织甄二初中同学毕业三十六聚会的高永红同学在准备组织第二次聚会的那一年走了。甄二特别为她写了好几首诗。每每想到永红同学,他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其实甄二在初中几乎没有跟她说过话,而且隐隐地还有些排斥。谁知上学时的嫉妒成了他们聚会后的凝合剂,永红把甄二当作她最要好的同学和朋友,跟他详细讲述了自己初中毕业后的苦难经历和奋斗史。在她去世前的那一段时间,甄二坚信他是永红同学联系最多的男同学。
永红同学性子急,脾气不好,嗓门大,一说话就满脸胀得通红,而且还担任着学习委员,经常批评不交作业的同学。所以同学们私下都叫她“红面角的”。现在想来,甄二觉得唯有“红面角的”这个词才能充分表达同学之间的那种不可言状的情份,是一种闪着红光的永恒的纪念。
物理老师没能来。甄二相信,如果物理老师在世的话,他一定会来。物理老师说话木木的,讲课没有一点儿生气,但他是全县老师物理比赛第一名,属于茶壶里煮饺子类型。为了让同学们听懂学会,他都能急得说不出话来。同学们虽然小,但知道好坏,所以同学们都很敬重他。
人一辈子只有一次初中生活。三年没有任何准备的单纯相处构成了甄二一生中最美好的画卷。甄二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很在意这三年的初中生活,而且无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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