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癜风能治好吗 http://www.xcgfxx.com/m/松阳女作家获奖小说连载(一)
半暖流年
“火石哟。两块火石相击,就会闪出火花。铛铛铛铛。”顾止安变魔术似得从身后又拿出一块,两块火石撞击的时候犹如手中绽放了烟花,又去关了灯,再次叩击,黑暗中火星闪闪,尤为神奇。止奇忍不住被妹妹吸引了过去,眼睛黑亮而好奇的盯着魔术师一样的妹妹,顾止安则毫无形象的得意大笑。
啪~灯被打开,空气中的火药味还未散去。“有什么好玩的,整天就知道弄这些没用的东西,不务正业。”温璟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画面了。两个一模一样打扮的孩子,一个衣服平整洁白,辫子乌黑整齐,发饰讲究,一个皱了吧唧,衣上污痕无数,短发跟杂草似得凌乱,偏偏她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一张脸。她冲过去一把夺下顾止安手里的石头,快步从阳台扔了出去。顾止奇惊呼,随后她默默的坐下,继续抚摩她被揉皱的书页。顾止安则冷冷的看着发怒的温璟,一声不吭。温璟被止安嘴角那一抹似笑非笑激怒,上来指着止安的鼻子骂道:“以后不许玩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顾止安转身跑了出去。
阳台底下是一小片绿地,顾止安对那里了如指掌,温璟扔下的石头不会逃开这个范围,她小心翼翼的按寸搜索。
“顾止安。”她抬头看见小包拿着她的石头促狭的看着她笑。小包是学校数学老师的儿子,比止安大一岁,平时总是喜欢捉弄楼里的女生,抓个青蛙,蛇放进女生的书包之类的事常干。
顾止安直起身子,定定的看着包嘉铭。“拿来。”语气不容置疑。
“有本事过来拿。”他从小在这个楼里长大,仗着年纪虚长,生得高大,哪个见了他不是乖乖听话,唯独这个顾止安,总是很轻蔑的不愿与他们为伍。孩子的世界也是有王尊臣观的,在众多的孩子面前他是王,他便以为他在其他人面前也是。此刻他扔着手中的石子,等着顾止安向他哭求。
顾止安走过去,在半空中将石子截回,转身就走。包嘉铭一把掰过她肩膀,顺手又从她手中抢回了石头。顾止安一回身,猛的扣住了包嘉铭的手腕,双方角力之下,谁也不肯放手,一时僵持不下。
包嘉铭毫不示弱的看着顾止安眼里跳动的火苗,手上加大力度,把石头狠狠的抢了过来,拽在手中。正当得意的时候,顾止安忽然发力,抬起左腿,朝包嘉铭的肚子就是一膝盖,在包嘉铭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右手狠狠的劈下他的后脖。包嘉铭肚中后脖吃痛,一时之间只觉双耳嗡嘤,脑中响起很多乐器共鸣的声音,嘈杂难辨,身体重重的趴在了地上,下颚点地,所触之处逐渐麻开胀大,说不出的疼。他从地上抬眼看顾止安,顾止安依然面无表情,她俯身拾起包嘉铭手中的石头,嘴角轻蔑一笑,离开。
片刻,包嘉铭缓过气来,狠狠的用手锤击地面。太轻敌了,居然输给了一个女孩子,下次,下次我一定要赢回来。
顾止奇站在阳台看着楼下的顾止安,不可思议的双手捂着嘴巴,却不敢发生任何声响,然后她听见顾止安哼着小曲开门的声音。
顾秉璋跟汤厚博是发小,顾秉璋走上了仕途,汤厚博因为厌烦官场那些惺惺作态,留在S大作了老师。两家感情深厚,经常走动。每每顾秉璋从乡里回来,汤厚博便会带着儿子汤恩阳过来,顺带些顾秉璋很喜欢的山西老汾酒与他小酌几杯。温璟平日操持家务,胸有不快,顾秉璋回来,她便在家做甩手掌柜,但汤厚博来,却又是不得不笑脸相陪。汤厚博跟顾秉璋不同,他不会顾忌温璟的情绪,性格中快意的成分占了大多数,为人倜傥不羁,若是温璟摆出个脸色,往往是自讨无趣,所以每每汤厚博来做客,温璟都会一反常态的下厨做几个小菜佐酒,巧笑陪席,一副乖巧顺从的样子。
此刻人未至,汤厚博的笑声便从楼梯口传了过来。温璟皱了皱眉,去厨房接过顾秉璋手中的活计,示意他去开门。顾止奇乖巧的把门打开:“汤叔叔好。”汤厚博大手一挥:“好。止奇,又漂亮了。止安呢?”
汤厚博虽然是一介书生,性情却是半个江湖。止奇品学兼优,他也很是喜爱,但这些年来,却偏偏对止安宠爱有加。时不时给顾止安带些新奇的玩具,弹珠、自己做的弓箭、木头枪支、各类杂书。顾秉璋与温璟对此难以理解,汤厚博却说,就是喜欢止安眉宇间的那股英气。
止奇接过汤厚博送她的书,退到一旁,看见汤恩阳,脸一红,低了半个头:“恩阳哥哥。”
汤恩阳对他微微一笑,只觉止奇越发出落的端庄秀丽了。
那边顾秉璋已经拉着汤厚博沙发上坐定聊起,温璟泡了茶出来。这时顾止安照例夹带着一股风冲了进来,看见汤厚博欢呼:“老汤你来啦。”跳上沙发,一肩膀拍了上去。温璟骂道:“没大没小的,你给我下来。”汤厚博无比宠爱的拽着顾止安:“没事,没事。”温璟不好发作,只得以眼神警告顾止安,回身去了厨房。
汤恩阳有些惊异的看着顾止安。两年不见,她比止奇高出了半个头,肤色健康而小麦,短发虽然凌乱不堪却难以掩盖她那双星眸清澈,眉宇间更是一股英气逼人。此刻她像猫一样慵懒的窝在沙发里,只抬眼冲他点了下下巴,表示打招呼。
汤厚博宠溺的掏出一本书给止安:“止安,这个你可感兴趣?”顾止安懒懒的看了眼:“书给止奇比较好。”汤厚博嘿嘿一笑,像个孩子抓住了什么一般开心:“你仔细瞧瞧?”顾止安被她引的看了过去,赫然书名《黑洞探秘》,立即欢呼起来,一扫刚才慵懒姿态:“谢谢老汤。”拿着书自顾去了房间阅读。汤厚博对顾秉璋说:“真是静如处子,动若脱兔。”顾秉璋说:“就你宠溺着她。我不常回来,听温璟说是越发的没法没天了。你可要帮我好好规范她。”汤厚博点一支烟:“她跟婉如的性格很像,永远像个孩子一样明朗直接。”顾秉璋见他提起婉如,拍拍老友的肩:“你也是个长情的人。婉如都走了这么多年了。”欲言又止。汤厚博看一眼汤恩阳,哈哈一笑:“没事没事。”
温璟做好饭菜,两家人围坐着吃了。顾秉璋跟汤厚博喝着酒,絮絮叨叨的聊着生平,温璟早已不耐烦,给他们再装了一盘花生米便回了房间去休息。反正次次如此,喝的多了,两人便各人一张沙发倒头睡下,好在明日是周末,不急着收拾。
顾止安托着下巴饶有兴趣的坐在桌边,听两老说话。从他们如何认识,到后来发生的趣事,再到如今略显茫然的方向,中间种种,历经数十年,虽然有些情节都已经听了不下十次,但止安还是听的津津有味,看他们喝完了杯中酒,就给他们添上,难得的乖巧安静。
是夜微凉。顾家的餐厅外对着阳台,顾秉璋将门打开,风徐徐的吹进,夏夜里虫鸣不绝于耳,他端着青瓷杯,一口将酒饮尽,眼底说不出的寂寥。汤厚博不胜酒力,脸红到了脖子,话语间舌头已经有些发硬。
“体制如此,士志难舒,我现在能做的太少了。”顾秉璋长叹一口气。
“路都是自己选的。像我多好,无人束缚。当初劝你留校不听。”汤厚博摇头。
“温璟希望我有所建树。从教清苦。”顾秉璋不无感慨,再次一饮而尽,长叹一声。
汤厚博嗤笑一声。转头见顾止安擦眼,困顿欲睡。拍拍她的头说:“止安呐,你记住,你要一直做自己,一直是自己。别跟你爸爸一样,他是懦弱的。他在我眼里很懦弱。婉如,我们都不如婉如。”说到后面,语调提高了几度,竟自觉激动无比,又似怀想起往事,眼中竟有泪光,忽然仆于桌上,不再言语。
止安有些惊到,又不知道怎样去安慰,看向父亲,父亲徐徐看向她的双眸,深深一眼,继而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不再言语。
汤恩阳一直坐在客厅看着书,此时走过来,对顾止安说:“我扶父亲回去。”
顾止安一挑眉:“扶去沙发,你去客房睡觉。”然后将父亲也扶去厅里,酒醉之人毫无意识,身子比平时重两倍,顾止安虽小,却是硬硬的扯着父亲将其扶到厅里,不堪重负愣是一声不吭。将父亲摆置舒适,去洗手间拿了一个脸盆致于沙发边,这是经验,顾秉璋每回醉酒,温璟懒得照顾,自顾去睡,都是顾止安在边上伺候,垃圾桶的口太小,喷吐的时候总是会溅到边上,脸盆则刚巧都能接住,她拿了条湿毛巾,放在茶几上,做完这些,就蜷在顾秉璋的脚边,闭上了眼睛。
汤恩阳也将汤厚博扶到另一边的沙发,本还想跟顾止安聊几句,只是见顾止安闭上双眼,一副拒人与千里之外的架势,深感无趣,便自顾去了客房安歇。
担心着父亲,总是时不时起身查看下他的状态。疲惫中顾止安做了无数个梦,醒来却是不记得半分。而他们口中的婉如是谁,却很是好奇。
父亲在别人的面前是睿智,豪迈,大气的,得到众多民众的拥护和乡干部们的好评,可是他在家里是懦弱,无用,甚至有些造作的阴柔。顾止安还小,她不明白父亲何以给她这两个截然不同的面。只记得每次跟父亲去乡里,是最开心放松的事。远远的未到村口,认识不认识的阿姨奶奶就会高呼着迎上来,大笑着,似有远方的亲人归来。热情的,一把抱起她,高高的放在肩头,热热闹闹的一同往村里走去,每当这种时候,父亲在家里木讷的脸就会绽开很多的笑容,笑容里满是自信与骄傲,那是一种被认可被簇拥的笃定。顾止安在村妇的怀里回头,看见父亲的这个的笑容,隐然觉得有一股王者之气。
村民们总是充满自家人的热情,区院里,搬把板凳,几个劣质的大茶杯,就成了笑声不断的茶馆。严大妈总是对顾止安最好的,新鲜的果儿,溪里抓的螃蟹,好看漂亮的石头,自家种的石榴,葫芦都为她留着,每次止安来了,便将这些搬了出来,尽引了止安去玩。男人们自顾喝着茶聊着天,或找了象棋厮杀。到点了,女人们抓了把菜在院子里摘着,并不离去,时不时的被调侃几声,嘻嘻哈哈却没人较真,一下午的光阴就在这般的乐呵中过去。村中有同样大小的孩童,知道区长带了千金过来,都蹭在边上,拿些自认为新奇的玩意,小心翼翼的试探,引伴,只是甩来有些羞涩又很是期待的眼神。止奇是不屑于同行的,即使来了,也带了几本书,安静在石凳上看,犹如橱窗里的洋娃娃,令人十分渴求却是不可靠近。乡下孩童本就怕生,即使羡慕她华美的服饰,精致的容貌,但都被她冷傲的样子所拒,不敢搭理。止安却是能在片刻间就跟一大群男娃女娃打成一片,一会便称兄道弟,勾肩搭背俨然一家人般自顾结伴玩去。顾秉璋有时会看着两个孩子出神,如果说顾止奇是自己的前半生,那么顾止安便是自己的后半生。他的前半生也是附庸风雅,饱读诗书,淫浸在书本的日子更多,已然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滋味,犹如止奇。而他的后半生,因为温璟的缘故,从*入仕,放逐乡间,一弃书卷,基层信仰者众,犹如止安。
乡间的晚饭是最丰盛的也是最廉价的,都是自家菜地里挖的青菜萝卜,杀猪的日子里腌制的猪肉,熏的腊腿,河里抓的鱼蟹虾,孩童们自个去摸的螺丝,都是只要付出点劳动就能回报的东西。顾止安很喜欢这样团暖围坐着吃饭的感觉,每当她坐在这样的宴席中间,看着乡民们热情洋溢的脸,推杯换盏间无有半分生疏利用的欢乐,父亲渐渐喝到微醺的满足,以及他抚摩上她乌黑的短发时重重的力量,都在恍惚中给了她一些家里不曾有的温暖。她爱这样的暖。以至于在很多年后,她依然很深的眷恋着这种滋味,喜欢乡间多过城市。
有些闲暇的午后,顾秉璋也听从温璟的怨言,试图通过谈话将顾止安拉回到正道上来,令她好好学习。只是面对她那双清澈漆黑的眼眸,心中却生出不肯限制她半分的怜惜,言语之间便少了严厉,每每说到后来,却被止安引到了别处。
暑假里,顾秉璋总是会带上家人回区里住几天,让孩子们感受下乡下的氛围,顺便避暑。顾止安自然是欢呼雀跃,收拾了一大袋平时累积的小玩意,要送给原来区里玩熟的同伴。顾止奇照例带了几本书,素描本。温璟虽厌烦乡下的鸡鸭猪牛粪,但城里实在热的发慌,无奈的跟着。每一下脚,都格外注意,生怕那些肮脏的泥及各类动物的粪便沾染到她昂贵的皮鞋。止奇也如她一般,小心翼翼,唯有顾止安,不管不顾深浅两脚泥,嘻嘻哈哈的往前飞奔,看见鸟吹几声哨子,看见野花摘几朵,田埂上追蚱蜢,玩的不亦乐乎。
区里给乡干部们安排了一间四合院,又拨了些款将院子浇筑了水泥地,温璟到这里才觉得有些干净,放松了些。知道区长的老婆千金要过来,一早乡里就派人将房间又仔细的打扫了一遍,不够白的墙壁都贴了海报。顾止安放下行李,就大呼小叫着在一众鼻涕横流的男娃女娃们的簇拥下离去。温璟看着还算整洁的房间,挑剔着被单的颜色太土,止奇已经搬了小板凳坐在院子里临摹花草,气质风雅清丽脱俗。
顾止安跟一群以肖牛为首的村童们奔跑在周边的山间做着各种游戏,打叛*,寻宝,玩的不亦乐乎。顾秉璋本来还想在野外的环境下轻松的跟这个女儿交谈下,一回身又找不着了,院门外听见女儿放肆的笑声,正午的阳光热烈的闪跳在顾止安的眉眼间,那样快乐,终究是牵扯着嘴角的笑意,随了她去。
午晌了还不见顾止安回来,正着急,肖牛大哭着跑过来使劲的拉着顾秉璋就跑:“安安掉水里了,区长,快去快去啊。”顾秉璋一听,心肺顿炸。温璟在房里听了,咣当的掉了碗,一院子的乡干部急匆匆的顺着肖牛跑的方向赶过去。
离区院不远,有条河,村子里的人都靠这条河灌溉洗涤,河宽数十米,以前有人摆渡,可至对岸村落。据说对岸的村落发生过瘟疫,整村都没了,断了渡,从此再也无人往来。顾秉璋心中焦急,连着好几个踉跄。心肺欲炸处只有一个念头:止安不能出事,不能出事。
未到河边,便已经听得一群孩童的哭声。顾秉璋连着几个大步冲向前去,跃入水中。溪边尚浅,深处不知有几米,好在顾秉璋深识水性,年轻时横渡钱塘江,这点水,不在话下。
此时的止安已经无力支撑,莫过头顶的水使得岸上所有人的声音都像闷在一个铜锣里,她慌乱的划拨着双手,可是越用力,越无力,越往下坠,那是一种对生的渴望对现状的无能为力,鼻腔中,嘴中,甚至整个胸腔都灌满了水,有被撑开的痛苦,意识渐模糊,却深知心中的焦急惶恐,视力所及之处茫茫水域,令这十岁的孩童生平第一次感触死亡绝望的气息。就要沉至石根处时,她的手臂忽然被谁一把拉起,那手掌传递过来的生息与疼痛感,使止安在一瞬间清醒了脑袋,然后一瞬间的白光刺目,破出水面,当第一口呼吸呼出的时候心肺那种撕裂去的疼感令她终于忍不住伴随着一声嚎叫,哭出声来。
顾秉璋将止安拖出水面,便夹带着她游回岸边。温璟已由众人扶着奔到岸边哭成了泪人,止奇双手撕扯着衣角不安的看着渐渐游近的父亲跟止安。
一把将止安拖上岸,顾秉璋大口的喘着气,止安兀自大口的嚎啕与呼吸,呕吐,顾不及胸口的疼,现在对她来说空气太美好了。温璟见顾止安没溺去,冲上来一巴掌扇去:“你个作死的,好端端的你要跑河里去玩。就知道你从小不让我省心,不让我省心。”越说越气,下手越发的重。
顾止安被她一打,反而停了哭,只大口的呼气,任由温璟的拳头打在身上,再不吭声。少顷,大家都缓过情绪,旁人劝了温璟去,顾止安回头看着对面茂林处的水域,若有所思。顾秉璋伸出手,将顾止安湿透的头发拨开去,温柔的说:“止安,以后别往水里去。很危险,知道么?”
“可是我明明听见对面有个小孩哭,他要我过去。”止安累极靠在顾秉璋怀里,一场生死搏战后疲累欲睡。顾秉璋回望了一眼对岸,抱起她,慢慢走回区宿舍。边上的人群纷纷议论开来。
“她说听见有个小孩…”
“是的,有个小孩真的没被传染…”
“是吗?”
“听说断渡后在岸边哭了三天三夜…”
“后来呢?”
“后来就没声音了。也没人去看过。”
“不会吧。怎么没人去救?”
“…不知道。”
“别说了,别说了,唉。”
……
止安回去后得了肾炎,大半年休学调养。
这天,止安百无聊赖下楼走动,不知觉便走到了天桥,时近*昏,操场上已经空无一人,几株老梧桐就着余晖杵楞着枝桠,一个男孩在篮球架下远投三分。顾止安靠着天桥,没心没肺的嚼着口香糖,看着。
包嘉铭不知道什么时候串了过来,靠在她边上。“病那么久,弱。”
都已长大,再不似小时候一样,见面就掐架了,只是包嘉铭还是有几分顾忌着顾止安,她眼里逼急了那股杀人气焰,他见识过很多次了。虽然说,平时也贱贱的少不得招惹她,但越长大,越似乎对她有了一些敬佩,敬佩一个女孩子由内而外的狠劲,嗯,应该是这个词。有时候包嘉铭自己也搞不清对止安是何种情愫,只觉得,若她一天不搭理下他,便浑身难受,即便是被她骂几句也是好的,年少如他,在止安面前竟已深知点到即止的道理。
顾止安没理他,自顾看着操场。在家病了大半年,都快长虱子了。嚼的口香糖没味了,止安一口吐了。“包嘉铭,下去投几个,无聊的很。”便自顾走了下去。包嘉铭嘴里不服气的说着:“弱,好男不跟女斗。”也是跟了下来。
场上已有人,半大小子剃着平头,几分成人的姿态又稚气未脱,穿9号球服,无聊的一个人投三分,却是发发命中,显然已经是个中高手。顾止安跟包嘉铭在边上看了会就迎上去,顺了球过来玩,虽然并不相识,片刻便很和谐,年少的感情,如此轻松,随意加入,已是最好的玩伴。三人以得球者为主,剩余二人防守阻挡进攻,来来回回也打了二十几个回合。顾止安身体初愈,不免有些喘急,一摆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休息。”包嘉铭也一屁股坐下,招呼着那小子:“嗨,哥们,休息会。”那人顺着他二人方向走来,抱着球,逆光,顾止安瞬间被这个相似的情景带到了八岁那年,有些呆了去。
“嗨,你叫什么?”包嘉铭抹一把汗一仰身躺在了地上。
“陈荣轩。”
“什么。你就是那个奥数冠*?”包嘉铭一个起身,不可置信的看着逆光中的陈荣轩。
陈荣轩坐下,光再打在他脸上的时候,雕刻出他坚挺的鼻梁与一双深邃的眼。他不置可否的自顾玩转着手上的球。
顾止安对奥数这种东西一向不感兴趣,虽然在温璟的要求下也去上了几堂课,基本都是走神为主,成绩很不理想,温璟拿她没办法,后来也就不了了之。此刻顾止安心里只有一个疑问,他是不是就是当年在楼梯底下给过她安慰的那个哥哥,在问与不问之间,纠结疑惑之间,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是以他们聊了什么,都没听见。直到包嘉铭拍了她的肩,她才回过神来。
“顾止安,神游还是累暴毙了?哈哈哈。”
顾止安没来由的红了脸,恶狠狠的盯了眼包嘉铭。回身问:“陈荣轩,你是不是很早就开始练球了?天桥底下的球房是不是都你打扫?”
“是啊。”
“那,你还记得不记得有一年,有个小女孩在那哭…”
陈荣轩却不答话,看着顾止安笑。顾止安被他看得有些心急,腾的脸又红了。
陈荣轩说:“你要够强大,才能保护别人。”
顾止安一颗心猛烈的跳起来,他知道那个时候的她?他一直知道?看着陈荣轩意味深长的笑意,忽然有些少女懵懂的感知,却又是无法抓住的慌乱。包嘉铭一脸无知:“你们在说什么啊。”
陈荣轩一笑,不再说话,起身去投篮。顾止安看着他,心想,果然是他。不禁又脸红了起来,也起身跟了上去。包嘉铭大叫着:“嘿,你们说什么呐?快告诉我。”也追了上去,三人又开始角逐了起来。青春是个奇妙的东西,像初春嗅见的花香,似有若无,朦朦胧胧。。
自此,三人经常一起打球,上下学。
忽忽荏苒,光阴在每个人身上雕刻的长度都是一样的,只是宽度要你自己掌握。几个孩子都已渐渐长成,有如杂草,荒凉而澎湃。这天,是顾止奇考上中专的日子,温璟一大早就去菜场,买了很多菜,邀请汤厚博及汤恩阳来家以示庆祝。那时候,家里出一个中专生,是很光荣的事。止奇一直都是温璟的心头肉,也一直乖巧听话,不像止安,偏逆东西,背着她想上美院,这可不行,温璟的心里对两个女儿未来是有规划的,一个中专生,一个大学生,这才是光耀门楣的事,她的规划里,不允许别人的忤逆。
温璟最近一直看着止安,外面传言说她已开始早恋,而且并不按她的意思去考大学,竟然私自报考了美院,她迫切要顾止安给她一个交代。只是顾止安似乎总能逃离她的视线,也似乎总能嗅到她想找她谈一谈的味道,躲避的不动声色。饭已备齐,顾止安与以往一样慢悠悠的回到家里,帆布的双肩包往床上一扔,就一屁股坐到饭桌前。温璟正要发作,汤厚博一把推了门进来。温璟瞬间换上了笑脸:“来啦。先坐着。”
“嫂子,恭喜恭喜啊。”汤厚博浑厚的中音响起。温璟的脸上一层的虚光,得意的笑却又努力的隐忍。顾止安看着妈妈的表情,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汤厚博看见顾止安,欢喜的在她身边落座:“安安,上回给你那几本书,看透了?”
汤恩阳看着老爸那副巴结的嘴脸,有些好笑,在他身边落了坐。
“恩阳哥哥。”止奇的声音细腻而微甜的传来。汤恩阳看着她长发漆黑如瀑,星眸闪闪,肤白胜雪,身上自然而然流露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滋味,只觉越发娟秀起来。微微颔首。再看向顾止安,指尖纤长,眉宇间英气逼人,长睫掩盖下的双瞳似蒙了一层水雾一般。小时候,总是很难将她们区分,如今,却是一眼便以足够了。
“老汤,你下回给我带几本点穴的书呗。我听说中华武学里是真的有点穴这门功夫的。而且比那些套路剑法似乎更为实用。还能应用在临床医学上呢。”顾止安自顾自的跟汤厚博侃着大山,她最近又痴迷武学,家里书柜上金庸古龙梁羽生早已摆满,如今更是分门别类的搜罗了很多地摊上的武学秘籍,把温璟恨得牙直痒痒,恨不能一把火全烧了。
汤厚博哈哈一笑:“好。难得现在还有人相信这个。”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很宠爱这个孩子,或许是因了婉如的缘故,或许是因了她性格里的那份敢作敢为的张狂,又或者是有几分与自己相似的惺惺相惜。“其实你要是对这些感兴趣,你只要去问爸爸就好啦。你知道,他以前也是个练家子呢。而且你可知道,你们家族世代都是习武的么?你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可还是个武状元呢?这些,老顾都没有跟你提过吗?”
顾止安眼睛一亮:“什么?真的吗?”这简直让她太意外了,难怪总觉得身体里有一股洪荒之力,敢情是祖上的原因。
“你别跟她瞎说。一会一根筋起来,要命的。”温璟略带怒意却有压制着说。“她已经很不务正业了。你应该多管教她才对,还总是依着她,以后可怎么办!”
汤厚博对着温璟摆摆手:“孩子嘛,总还是由着她一些好。”
正说着,顾炳章回来了,手里拎了一瓶茅台,开心的日子,总是需要好酒相伴的。一进门看见汤厚博,他孩子似得扬了扬手里的酒,汤厚博畅快一笑。“哈哈,快来,快来。”
顾止安迎上去,扯着父亲的衣角:“爸爸,咱们祖上都是习武的?你怎么从来没跟我提过?你也会吗?老汤说你也有练,怎么从来不教我?”她心里有一百个问题要问,温璟走过来,狠狠的拧了一把她的胳膊:“吃饭去。”顾止安吃痛收了声,坐下,再也不发一言。
席间欢声笑语,都是祝贺止奇考上的好话与祝福。顾止安只觉得这是与自己无关的家庭,这是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饭局,吃了些便回了房间兀自看着闲书。
她正百无聊赖的翻阅着,汤恩阳轻轻敲门,闪了进来。一张床,一个书桌,一个书柜,一窗白色棉麻的帘子,画架放在通往阳台的地上,地上洒落着画笔跟颜料。对于女孩的房间,似乎太过生硬了些。他有些局促的站着,找不到可以坐下交谈的方式。
顾止安抬眼问:“干嘛?“
汤恩阳将手插在裤袋里:“吃饱了,过来看看你的闲书。”
顾止安一指书架:“自己拿。”
汤恩阳走过去,架子上满满都是书,有很多都该是汤厚博四处找来给她的,天文地理文学杂类涉猎很广。他随手拿了一本,站着翻阅起来。对于这个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妹妹,他始终有些不清晰,她不像顾止奇,她的人生是一条看得见的线,循规蹈矩,而顾止安,她的人生更像是一副有病的心电图,上上下下雀跃不已。他回身,阳光透过白色的窗帘照在她额前的发上,丝丝金*,有几根随意的飘落下来,白色的光斑闪闪点点,他看她将大拇指放在唇边,轻咬着,随意而舒坦,一下一下。他似乎闻见少女身上特有的馨香传来,有一种晕眩。以至于很多年后,他怀念起这一刻,仍然觉得安宁幸福。他有一些冲动,想走上前去为她缕起那掉落的发丝,而他只是这么呆呆的站着,看着,什么都没有做。
门外的顾止奇看着这安静又涌动的一切,轻咬着下唇走了开去。她最近在阅读红楼梦,此刻,心中竟生出了一股悲泣之意,隐隐泪光,默默含恨。
顾止安看似看书,思绪却是飞驰。汤厚博的话时不时响在耳边,她总想冲出去好好问问顾炳章祖上的事情,无奈外面欢声笑语,温璟今日高兴之极,居然也陪着饮了几杯,她虽我行我素,但也知此时不能去打搅,否则就是自讨不自在。所以强憋着,默默的看书。
汤恩阳自顾站了会,环顾四周,终究是觉得坐床上不合适,放下书,走了出去。
父亲们早已喝的微醺,温璟也醉意很浓,一改往日端着的姿态,口若悬河的开始说自己是如何重视对止奇的教育所以才取得今日的成果。汤厚博看着她笑,回头捞见止安已经数次探头,便伸手招呼她:“安安,过来,过来。”
止安大咧的过去坐下,拿手捡了一个鸡爪,毫无形象的吃了起来。汤厚博一掌大手抚上她的黑发,看着她的眼神,温柔而留恋,竟像是看着另外一个人。顾炳章也是目光温柔,拿了酒杯放在唇边,嘬一口,嘬一口。
温璟是在瞬间爆发的。她忽然站起来,伸手拍翻了桌上的酒菜,指着顾止安大叫:“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顾止安一脸惊恐的看着她,若说她虽顽劣,平日里温璟看她不顺眼也便罢了,但总不至于在汤厚博等人的面前如此失态,何况她今天乖巧,什么事都没有做错。她叼着半个鸡爪正不知所措,温璟忽然冲上来抽了她一个耳光:“滚,我让你滚,你听见了没有。”
(连载小说,未完)
作者简介
项云,**。松阳县作家协会副主席。以梦为马,诗酒趁年华。曾出版散文游记《无尘》诗集《云裳归去来》散文集《像梦游一样》。多次荣获省市散文、诗歌、小说金、银奖项,各级报刊杂志发表30余万字文学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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